《夏夜手札》 檐角的风铃摇碎了黄昏，瓷缸

《夏夜手札》 檐角的风铃摇碎了黄昏，瓷缸里的莲子浮沉。我坐在竹椅上整理旧信，忽然发现夹在扉页的银杏叶，脉络里还蜷缩着去岁的蝉蜕，透明的翅膜在暮光中颤动，仿佛要重新飞回盛夏的枝头。 老台灯的光晕是暖黄色的茧，那些未拆封的信封里，或许正睡着某个梅雨季的下午。墨迹洇开在宣纸上，像一滴雨水落在池塘，漾起的涟漪里游着少年时折的纸船。船头系着铃兰标本，月光晒过的香气漫过邮戳，漫过千山万水，漫过这些年被折叠成书签的日子。 蝉声在纱窗外织网。二十年前的夏夜，我也曾躺在露台的凉席上数星星。祖母的蒲扇摇落银河，晚风裹着茉莉的呓语，拂过院墙外开满蓝雪花的竹篱。萤火虫提着灯笼掠过水缸时，水面便浮起唐朝的月亮，碎银似的粼光里，游着李白捞过的霜。 撕开牛皮纸信封的裂帛声惊醒了茶烟。信纸上的字迹洇着海腥气，原来去年夹在日记本里的贝壳，仍在模仿潮汐的呼吸。我忽然听见露水坠入陶瓮的清音，像某段未写完的诗句终于押上了韵脚——那些散落在光阴褶皱里的碎片，原是同一个月亮敲碎的银屑。